清明长安书

冷处逢佳

【南北双一】休止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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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面

 

《声入人心》这个节目,其实是我主动给廖院说要来的。

 

那几天我精神和身体都糟透了,走进院长办公室时蔫巴的像霜打的茄子,廖院盯着我看了半天,最后说:“好,蔡程昱,不要给学校丢脸。”

 

我忘了我回答了什么,总之不是“老师放心”之类的客套话,因为我关上办公室门的时候听到他长长的一声叹息。

 

我收拾行李,当晚就坐红眼航班去了长沙录制样片。

 

飞机落地后一开机,一连串电话就打过来了。我缩在机场大厅的星巴克里接连拒接了五六个,最后还是不耐烦的按了接听键,电话那边人有一副我熟悉的醇厚音色,但是因为着急现在全都哑了:“蔡蔡你去哪里了?我听你同学说你请了长假。”

 

“不关你事。”我非常真诚的挂掉了电话。

 

坐在我旁边的男生很奇怪的看了我几眼。我回给他一个看起来特别健康活泼的笑,他马上也对我阳光灿烂的笑起来。

 

“二傻子。”我心里想。

 

没想到十分钟后我和刚刚被我骂过的这位先生坐上了同一辆车,节目组负责接机的选管热情的帮我们做介绍:“巧了这不是。蔡程昱,这位是央音声乐歌剧系的专业第一,张超;张超,这位是上音声乐歌剧系的专业第一,蔡程昱。两个学霸的航班靠在一起了。”

 

张超摘下自己的彩色眼镜:“缘分缘分。”

 

我像个复读机:“哈哈哈哈,缘分缘分。”

 

谁和你有缘分,我缘分已尽,大家都是第一,说话社会一点。

 

我刚刚想闭目养养神,张超吹弹可破的脸就凑了过来:“Prada 今年的新款?土豪!”

 

他两只手一起竖起大拇指,看起来要多傻有多傻。

 

我不明就里,他又指了指我的背包。我嘿嘿笑了一下,把它塞到张超手里:“你喜欢吗?送你了,当做见面礼。”

 

他赶紧摆手:“别别别,这个太贵重了,而且这不是情侣款吗。”

 

我心虚的哦了一声,把包随手塞到了身后:“我其实不喜欢太喜欢这个包,别误会,我单身。”

 

张超突然变的特别会做人,一直到在酒店安顿好,他都没有再多说话。

 

只不过第二天早上他给我发微信问我需不需要带早饭。

 

我睡得昏天黑地,反应了半天才想起来我们俩是昨天晚上在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加的微信。

 

“好啊,谢谢超儿!”

 

我好像一夜之间附着了另一个灵魂,自然而然的学会了和其他人保持某种虚伪的亲切。趴在被子里想了想,我又发了一个心出去,把自己恶心出一身鸡皮疙瘩。

 

五分钟以后张超敲响了我房间的门,我裹着个浴袍给他开门,他有点不好意思的看着我:“我是不是不太方便进去。”

 

“有啥不方便的,我们俩男的,进来呗。”

 

张超把早饭一样样摆在房间不大的吧台上,满满当当一桌子,我本来也不挑食,和他风卷残云的吃光了所有食物,然后心满意足的把羹匙往餐盒里一扔:“我活过来了!”

 

张超露出他笑面狐狸的大尾巴:“吃饱了是吧,是不是给点报酬?”

 

我警惕的看着他:“什么报酬?”

 

“试唱,咱们俩二重唱吧。喏,歌单。”

 

我接过谱子看了一眼:《真爱乐章》。

 

“晨光清澈,田野间传来美酒的芬芳,我在梦中见过你。”

 

我看向窗外,梅溪湖公园的草坪上,一个穿红色呢子外套的小姑娘逗弄着她的小狗,他们在阳光下跑起来的时候像一阵春天带来的风。

 

然后我把谱子还给了张超,随口扯谎:“我其实特别想和你唱,但是我和龚子棋早就说好唱《旷世之爱》了。”

 

于是两天后,我不得不硬着头皮和满脸脏话的龚子棋去练意大利语,而张超去唱了《Danny Boy》。

 

这就是我们尴尬混合着尴尬的初次见面。后面在一次采访中被问到第一印象最深的成员,我回答了大龙哥,其实我又撒了谎,因为我不知道要怎么和记者掰扯我和张超那个时候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干脆不说。

 

生活不就是这样吗,因为走错了一步,就要用后来的无数步去偿还。

 

我总想着还欠张超一顿早饭,但没想到越欠越多。录节目期间几乎我每次出去吃饭都是和张超,除了一次被逼无奈和别人出去吃了一顿,其他空余时间我几乎不怎么出去,有那个时间还不如窝在酒店喝可乐。

 

每次点完餐张超飞快的付了账单我就瞪着眼问他:“这次又是什么报酬?”

 

张超嘻嘻哈哈:“攒着吧,反正你现在也不会答应。”

 

我吃着他夹给我的排骨,心安理得的想,攒着就攒着。

 

我的生活正在慢慢变好,我能听到自己胸腔内有什么东西在复苏,那韵律犹如一首舒缓欢快的协奏曲。

 

但总有不和谐的音符。

 

那个人总是不厌其烦,而我是烦不胜烦。一次节目录制结束后我又远远看到了他的身影,心情郁闷的我立马拦住张超让他陪我吃饭,而且声明必须我付账单,张超于是让我选餐厅。

 

“去吃油爆虾吧?”

 

“你喜欢吃油爆虾?”

 

“前两天刚刚喜欢的。”我拉着张超在店里坐下,对着服务员笑逐颜开,“和上次一样。”

 

张超对我的审美赞不绝口,被辣得受不了了就抢我的可乐喝。我和他闹了一会儿,发了一个朋友圈,没拍张超,只有一桌子虾壳。他很快打来电话,我躲在洗手间听了一会儿,平静的回答:“我们彻底完了。”

 

回头张超就站在洗手间门口,手里拎着我的背包。我劈手把包夺过来,掏出东西把它扔进了洗手间的垃圾桶。

 

我蹲在墙角久久不能回神,张超蹲下来拍我的肩膀:“蔡蔡,蔡蔡,我带你再去买一个新的包好不好。”

 

张超给我买了一个限量款的运动背包,刷卡的时候我坚决拦着他,他小声解释钱是他自己赚的,就当是我请他吃虾的报酬。我看了看吊牌上的价格又看看他:“嚯,你才是土豪吧,我以后叫你小张总吧。”

 

张超眼睛都笑没了,看着我真的把他的微信备注改成了小张总。

 

我们一起去参加聚会,一起去排练,一起在节目打板时哭得稀里哗啦,准确的说是我掉了两颗金豆子后给哭得稀里哗啦的张超擦眼泪:“小张总,别哭了呗,后面还有巡演呢,来日方长,实在不行我经常飞北京看你。”

 

龚子棋在张超背后一言难尽的看着我,我选择无视了他。

 

龚子棋低下头噼里啪啦给我发微信:“你刚刚叫张超什么?”

 

我撇了一眼手机屏幕,继续哄张超,留给龚子棋一个“你管我”的眼神。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龚子棋撺掇,我和方书剑一起回学校的时候他也掺和这件事:“蔡蔡,你和张超……”

 

“朋友啊,朋友哭了安慰一下而已。”

 

我没告诉方书剑,张超走之前签了湖南卫视的短约,我知道以后也二话不说的签了。

 

小张总,这次我们真的来日方长了吧。

 

后面我一直忙《歌手》,每天恨不得边睡觉边吃饭,根本没时间想更多有的没的。张超倒是悠闲,回学校补了几天课,考一考试,那些东西对他来说就是蜘蛛侠参加幼儿园运动会。所以大多数时间他就是有活动飞一下,没活动窝在图书馆和其他成员们乱侃。

 

“你过得也太爽了吧!”

 

我冷不丁出现在群聊里,立刻被包围起来,张超发的呲牙笑的表情飞快被刷上去了,我只好打开私聊:“小张总救我!”

 

“呦嚯?高贵王子怎么了?”

 

“太累了,我都想回学校上两天课休息一下。”

 

“那太可惜了,我只能把机票退了。”

 

“?”

 

“我本来想明天去探班来着。”

 

我鬼哭狼嚎的忏悔了十分钟,他才慢悠悠的告诉我他明天是来录晚会的,气得我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把他臭骂了一顿,直到他保证明天录完节目马上去看我,我才罢休。

 

谁知道第二天我们一点单独相处的时间都没有,《歌手》不大的摄影棚被围得水泄不通。那边录晚会的成员们一股脑跑来探班,我和川哥嘎子哥被围在中间假模假样的和另一个声入人心男团一一握手,仿佛领导人出席多边外交会议。

 

我使劲探头找张超,终于看到他老神在在的撑在化妆台上向我笑,都懒得过来给我握个手啥的。我朝他撅嘴,他指了指走廊尽头的消防通道,做一个口型:“等你。”

 

十分钟后我们俩闪电一般从消防通道跑下了楼——是真的闪电,不是《疯狂动物城》里的那个树懒。春天午后的阳光刺的我几乎要睁不开眼,张超大声唱起《春风你为何唤醒我》,我嘲笑他没有我唱的好。

 

“好,你唱的最好,昨天听你唱《她》我真的听哭了。”

 

我假装不买账:“又不是我自己唱的。”

 

“但是我是在你唱的时候哭的。”

 

“真哭了?”

 

“真的,你看我现在眼睛还是肿的。”

 

“啥啊,你就是眼睛小。”

 

他又玩那个老掉牙的梗:“不会说话把嘴闭上!”

 

我们俩把手机静了音,走到哪里算哪里,在商业街乱逛的时候走进了一家宠物店。我眼睛黏在一窝布偶猫上挪不开了,但是我什么都没说,起身拉着他去吃烤肉。

 

吃饭的时候,我噼里啪啦发消息,张超有点不满的敲了敲我的味碟:“干嘛呢,和我出来吃饭还和其他男人发消息。”

 

我有点尴尬的瞄了一下服务员,把手机反扣在了桌子上。

 

不知道是不是心虚,我总觉得氛围变得有点尴尬,没一会儿张超起身说要出去一下。我没停下往嘴里塞肉,平静的点了点头。

 

他一走我就把餐具放下,看着窗外发呆。

 

手机界面还停留在和那个人的聊天页面,我最后一句话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退了吧,我不会要的。”

 

我的关节在桌子上敲击出节拍:一哒哒、二哒哒、三哒-顿。

 

敲了几个小节,张超鬼鬼祟祟的回来了,一脸神秘的看着我。

 

我把烤肉堆到他盘子里,迷茫的望着他。

 

他把手从背后伸出来,一个猫包里两只毛茸茸的布偶猫正在打成一团。

 

“猫!”

 

“嘘,你小声一点,别吓到他们。”

 

张超把两只小猫都放到我膝盖上,他们立刻不安分的四处乱窜,我手忙脚乱,张超游刃有余:“哥哥是刚刚你逗的那只,叫Oscar,妹妹叫奶油。他们还认生,小心抓伤了你。”

 

我义正言辞:“我看上的猫我都没有起名权的吗?”

 

张超更加义正言辞:“我不想这么漂亮的猫叫烤肉或者其他什么吃的。”

 

我假装没有听懂他在嘲笑我起的粉丝名。

 

我也假装自己没有被感动,没有对他那样的心动。

 

又消磨了一阵,我送他去机场,我没时间养猫,妈妈又猫毛过敏,照顾两只猫的重任就交给张超了,小张总托运他们俩的时候回头看我:“Oscar,奶油,和妈妈说再见。”

 

我手在口袋里攥紧了又松开,我听到自己的声音:“爸爸会想你们的。”

 

张超的眼睛一下亮起来,他隔着安检带久久的望着我,然后转身飞奔着消失在人群中。

 

我把静音打开,阿云嘎的电话马上就打进来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我就先抢白:“嘎子哥我没事,我来机场送张超了。你觉得咱们下一期唱《真爱乐章》行吗?”

 

在我堪称偏执的要求下,我不仅在《歌手》唱了《真爱乐章》,巡演还唱了好几次。长沙场的歌单发出来,方书剑终于忍不住给我吐槽:“蔡程昱同学,照您对‘麻辣底的辱骂’的执着程度,要不是我是正主,我都想喊一句剑昱是真的。”

 

“嘿嘿嘿,是假的,而且明明是昱剑。”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想什么呢?。”

 

我哪知道我想什么呢。只不过是看到张超拿到歌单不加掩饰的兴奋,我就油然而生一种“烽火戏诸侯”、“一骑红尘妃子笑”之类的昏君的快感。

 

“我要是说张超录样片的时候就邀请我唱过这首歌你怎么想?”

 

方书剑沉默了,过了半天才斟酌着开口:“龚子棋给我说了……你认真的吗?我和张超待在一起的时间也够久了,蔡蔡你相信我,他们俩完全不同。”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了。”张超在示意我上台,我掩着嘴小声说,“不和你说了,我要去麻辣底了。”

 

张超是个男中音,但是声压特别强,他在聚光灯下说“锁了锁了”的时候台下几千号疯狂的女高音都没能盖过这句振聋发聩的虎狼之词,我满脑子乱哄哄的,但是还要装作兄弟情深、一身正气的样子和他拥抱。

 

有一句歌词怎么唱来着:“即使二十年,那拥抱仍对你留有余震,即使拥抱的主人公早变得陌生。”

 

我知道他坐在台下,心情无比的合衬这句歌词,心底便生出一种油然的痛楚和快感。

 

演出结束后,我和张超捧着花坐在梅溪湖大剧院门口,北极星如一团冷焰在北方的夜幕中燃烧。

 

“小张总,我觉得你和我一个朋友特别像。”

 

“什么朋友,男朋友吗?”

 

张超嘴角带着坏兮兮的笑,可是眼神其实那么紧张,我有点无奈,只好隔着两大束沾满露水的花去吻他。

 

重回我们俩开始相遇的地方,我欠了他半年的那些饭债终于都还了。

 

吻完我睁开眼,昏暗的路灯下一个身影悄然消失。

 

再见了,最好再也不见。

 

我和张超在一起的时间太过微妙,情人节错过了、两个人的生日也都错过了,连一个庆祝的理由都没有。对此颇为郁结的小张总于是提前两个月开始筹划七夕怎么过。我开着视频云吸猫,完全忽略了Oscar和奶油旁边的男朋友。

 

“蔡程昱同志,你有没有想好?”

 

“啊?想好什么?”

 

“七夕想要的礼物啊。”

 

“我要是都想出来了,干嘛还要你买,小张总说是吧。”

 

“你穷啊。”

 

“你是不是没有接受过高贵王子的毒打!”

 

张超嘻嘻哈哈把这篇儿揭过去:“说真的,我不是没有想过大礼,你肯定喜欢,但是那个东西要从国外订购的,现在订来不及了。”

 

我嘴上嫌弃,其实心里想,没事儿啊,七夕我要你能陪在我身边就够了。

 

真到了七夕这天,我们俩都在芒果有工作,好不容易忙完天已经黑透了,张超不知道在哪里搞到一辆车,带着我飞也似的往梅溪湖边开,不像是去过节,倒是像殉情。

 

在我的忏悔求饶里车开进了一幢独栋湖景别墅,灯火通明的露台上已经摆好了晚餐。

 

张超的眼睛好像天边璀璨的星星,他静静的看着我,我也看着他,我想,如果不是爱人,我一定不会和这样好的男孩做朋友。

 

不去触碰就不会奢望,不去奢望就不会受伤。

 

我脑海里已经深情的写完了一篇八百字小论文,湖对面的大厦突然非常不应景的亮起来,从上到下六个大字无比闪亮,几乎闪瞎了我的眼:蔡程昱我爱你!

 

字幕虽无声,但在我心底振聋发聩、震耳欲聋、震撼我全家。

 

我直愣愣的看向张超,他颇为自豪的点点头:“油不油!土不土!排不排面!”

 

官方吐槽最为致命,我只好把无数句不能播咽了回去,挑了一个最偏的重点:“够油!够土!够排面!不过你这样投广告是不是太明目张胆了?明天咱们俩就上热搜。”

 

“怎么会,我以粉丝应援的名义投的,我聪不聪明?”

 

他聪不聪明我不好说,但是我私以为我的油爆虾们没有这么傻。

 

张超还在得意洋洋:“我差点以为赶不上了,幸好我车开得快,不然就白投了。”

 

“你再开快一点咱们俩就殉情了!这礼物不能吃不能用,你们资产阶级都这么奢侈浪费的吗?”

 

“谁说这是我的礼物的?这个只是小情趣,”张超蒙住我的眼睛,带我走下了露台,“七夕礼物在这里……”

 

我睁开眼,会客厅的吊灯下,一架特别款黑钻施坦威耀眼夺目。

 

我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我觉得我周身的血液都变得冰凉。

 

身后的张超并没有察觉到我的异样:“蔡蔡喜欢吗?这就是我前段时间给你说的礼物。本来从国外预定需要四五个月,但是上海那边琴行的朋友突然给我说有人预定了又要退。我去看了是定制款,用的都是最好的配件,特别精致,我就买下来了。”

 

有一种东西叫做命运。

 

我平静的坐到钢琴前,《真爱乐章》的旋律在我的指尖清澈的流淌。

 

“好听,蔡蔡钢琴弹得这么好呀。”

 

当然好听,因为这架钢琴为我而生,和我天生的契合。

 

张超不知道,但我很清楚:施坦威的定制款琴壳内侧饰有一块特殊的牌匾,而这架钢琴的牌匾上一定写着我的名字。

 

今晚月色很美,乌鸦像写字台,到底是什么让我们走到一起?

 

我的目光越过钢琴去寻找迢迢牵牛织女星:“张超。我真的好爱你啊。”

 

 

B面

 

试过琴后我们四手联弹,好像总缺点默契,一曲终了,张总握着我的手:“蔡蔡,你手型有点问题,你不觉得我们的手总打架吗?”

 

我小心的问:“是不是我小指没有压下去?”

 

张总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他笑得非常得体:“等我明天给你找个老师纠正一下就好了。你们学校里的老师可能没有那么用心。”

 

我想开口辩解什么,但是最后还是沉默了。

 

他站起来从露台端下两杯白葡萄酒:“蔡蔡慢慢喝。一会儿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我站了起来:“你今天晚上还有事吗?”

 

“嗯,很抱歉。”

 

“可是今天是七夕。”

 

“所以我陪你吃晚饭了呀。蔡蔡我真的有些忙……额,送你的包喜欢吗?”

 

我站起来,他向后退了一步。

 

“张总,不用麻烦了,我自己走。”

 

他有点无奈又纵容的看着我,我等着他认真的向我解释,只要他一个解释,即使抱一抱我也好,我就可以开开心心的继续做梦,可是他说:“蔡蔡乖,我让司机送你吧。”

 

在这个浪漫的日子,在情侣们的山盟海誓飘荡的夜晚,张总收到的不是我给他报平安的电话,而是分手的短信。

 

第二天我收到了他的回信:“昨天晚上的事情我再一次道歉,别闹了好吗?”

 

我关了手机三天,再打开手机的时候我已经在长沙黄花机场了。

 

张总疯狂给我打电话,我心又一点点软下去。

 

可是我还是和他嘴硬。我戒告自己:“蔡程昱,别再委曲求全了,别爱的那么卑微,尘埃里开不出花来。”

 

所幸后面录制节目的忙碌让我逐渐无暇悲春伤秋,我认识了逐渐治愈我的新的朋友,不过也有拆台的老朋友。龚子棋这个不靠谱的家伙把我们录制的时间表发给了张总,隔天我不得不哑口无言的跟杀来长沙的张总出去“聊聊”。

 

我们随便找了一个餐厅,我随便点了一份招牌油爆虾,然后要了一听冰可乐。

 

张总朝服务员礼貌的笑了一下:“把可乐去掉,换橙汁。”然后转头给我说,“蔡蔡,喝可乐对身体不好。”

 

“那又怎么样?”

 

服务员尴尬的看着我们,还是我先服了软:“不要可乐了。”

 

张总舒了一口气,我也舒了一口气,我知道这是我最后一次向他妥协了。

 

张总给我聊他创业的故事,从高中开始,一直到现在,把他积累财富的故事全部给我讲了一遍。我不插嘴也不思考,只是认真的吃虾,突然觉得这家店的虾真的很好吃。

 

“蔡蔡,我给你说这么多的原因是,我真的不希望你走弯路了。这个节目做完了以后呢?你总不能一直逃避。跟我回去好吗?我可以给你舞台,你喜欢的话完全可以把唱歌剧当作消遣。”

 

他觉得我在逃避,他觉得我在走弯路,他觉得我可以做他笼子里的雀儿——即使曾经耳鬓厮磨浓情蜜意,我们终究是陌路人。

 

他耐心等我把最后一只油爆虾剥好,塞进嘴里。我慢条斯理咽下去:“张总,你知不知道刚刚那听可乐,是我最后一次听你的了。”

 

他皱起眉头,我转身走出餐厅:“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再也管不着我了。”

 

我回去以后就告诉龚子棋我和张总已经分手了,龚子棋黑人问号脸:“理由呢?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就这么完了?”

 

“我们不活在一个世界,互相不理解,累了。”

 

龚子棋说我慧极必伤,我翻了个白眼继续躲张总。

 

过了两天我又去吃油爆虾的时候最后一次接了张总的电话。他质问我是不是因为其他人和他分手,发的朋友圈为什么心虚,我这次连解释的兴趣都没有了。

 

我们彻底完了。

 

那天晚上我把他送我的包扔进了垃圾桶,然后在酒吧悲剧性的一杯倒了,据在场的人后来复述,我名不虚传的黄金男高音震碎了吧台上的两排玻璃杯:“姓张的没有一个好东西!”

 

搀扶我回酒店的人赔了杯子道了歉,一手拎着购物袋一手拎着我,嘴里也不闲着:“是是是,我不是好东西,我错了,我再也不带你去酒吧了。蔡蔡,咱们喝点水醒醒酒行吗?”

 

酒醒了之后我那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仿佛再没有了踪迹。我过了好一阵平静的生活,我没有拉黑张总也没有逢人就说他死了,都不是小孩子了,没必要分手变仇家。

 

只是他依然坚持不懈的给我发消息、寄东西,嘘寒问暖的扮演一个绝世痴情偶像剧男主。

 

可惜我不是偶像剧女主。

 

我不收他的东西,也不回他的消息,任他自己在曲终人散后自我感动,乐章的结尾已经谱好,他还要加一段画蛇添足,不是噪音是什么?

 

他发微信给我说他我一直想要的钢琴已经做好了,我看了看眼前正在和我边吃烤肉边热火朝天讨论发音技巧的人,半句废话也没有的回消息让他退掉。

 

我亲了亲怀里的猫灿烂的笑了,心里没有一丝不舍和遗憾。

 

上一段的乐章已经落幕了,张总,我真的要向前看向前走了。

 

我有了新的爱人,他像个孩子一样喜欢我,像个大人一样爱我。他从不说我的钢琴弹的不标准,从不要求我放弃歌剧,从不抛下我离开,从不敷衍我这个“小孩”……只不过他也姓张。

 

同校的龚子棋和方书剑纠结的脸色始终不舒展,我笑他们脑补太多:“我怎么可能分不清他们俩。你们不许到他那里乱说!”

 

新的乐章已经响起了前奏,休止符在指尖落下又升起,我满怀憧憬的期待新的旋律。

 

今天是七夕,银河在天上,爱人在身边。我看到那架钢琴的时候一瞬间不能思考,但是喜欢我的人不会让我伤心。

 

他开心的给我说他买礼物的经历,毫无隐瞒。可是我怎么会不知道,钢琴上的花纹是我亲自选的、琴脚根据我的习惯做过微调、牌匾上用中英文雕着我的名字,没有特殊要求的地方简单粗暴的选用最高端的配件。

 

张总为我定制了半年的那架钢琴,兜兜转转终于还是来到我身边了,只不过再也与他无关。

 

如果不能拥有,干脆画一个休止符,果决的结束再出发吧。

 

我抚摸着黑白的琴键,在这台命中注定要属于我的施坦威上,轻轻的弹奏了一小段《真爱乐章》:“晨光清澈,田野间传来美酒的芬芳,我在梦中见过你。”

 

再抬起头,我看到张超温柔纯净的笑容,可是他不知道我怎样在我的真爱乐章里弹奏了一个美妙的休止符。

 

“张总。”我心里终于完全释然了,“我真的不爱你了。”

 

“张超。”我终于可以认真对他说,“我真的好爱你啊。”

 

 

 

END

列车前方到站,苏州站,请各位旅客至 @“不认识我呀” 处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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